敲下第一个字之前,我认真回忆了一下,现在终于可以负责任地说,迄今为止我没有通过向他人索要邀请码的方式注册过任何一个互联网平台。不久前当我得知Clubhouse这个标新立异的语音社交平台需要内部邀请才能注册账号时,我即刻对其失去了兴趣。

在Clubhouse们身上,我闻到了一股恶俗的味道-最极客

当Clubhouse因为埃隆·马斯克的名人效应在海外一夜爆红时,中国互联网企业再次表现出一如既往惊人的学习能力,仅用寥寥数日便完成了一次像素级的复刻。对话吧APP项目负责人在接受采访时透露,“产品研发只用了4天时间”,言语之间满是对占据“先发优势”的自豪和沾沾自喜。

曾经惊叹于中国基建速度的埃隆·马斯克,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被中国互联网企业惊人的复刻速度所折服。

包括对话吧在内,Clubhouse的中国学徒们不仅复刻了Clubhouse的产品形态,而且同样采用了邀请制这种带有圈层化色彩的注册机制。“一码难求”的邀请码如同高端精英俱乐部成员的推荐信,成为身份和社会圈层的象征。

原本粗陋不堪的产品在邀请模式的包装之下变得高雅、精致、富于品味,几乎完全符合了美国文化批评家保罗·福塞尔对“恶俗”的定义。

在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邀请制、俱乐部会员制早已从传统的圈层社交文化延伸成为一种成熟的商业模式。Clubhouse并不是首个采用邀请制的社交平台,与所有被精心包装出精英气质的俱乐部一样,它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在于利用了人们对精英阶层的窥探欲,以及寻求某个圈层身份认同的虚荣心。

当然,对精英阶层社交圈的向往中通常还裹挟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功利主义动机,人们想当然地以为能够在拥有较高准入门槛的社交圈中,结实到一些有助于改善自身处境的朋友,获得一些自身所欠缺的社会资源。

在Clubhouse们身上,我闻到了一股恶俗的味道-最极客

特斯拉CEO埃隆·马斯克之于Clubhouse,正如朱啸虎、周亚辉、洪晃等人之于对话吧,对于平台来说,这些社会精英名流们在一定意义上充当了工具人,或者更不客气地说是“诱饵”的角色。

最初人们可能只是怀着单纯的好奇心,想要知道这些人在虚拟房间里究竟聊些什么,但当他们发现自己居然能够与这些原本高高在上的精英名流们共处一室畅所欲言时,单纯的好奇心旋即被虚荣心和功利心所取代。

相较于欧美国家,中国的圈层社交意识基本上还停留在“你的圈子决定你的人生”、“你的成就取决于你的圈子”,诸如此类带有浓重鸡汤味道的认知阶段。认同此类观点的人们相信,想要获得更大的成就必须积极融入更高的社会圈层,结交更多社会地位比自己高的朋友,所谓“攀高枝儿”,大抵如此。

然而,无论在中国还是美国等西方国家,融入更高的社会阶层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人们越是迫切地想要提升自己的社会地位,由此生产的痛苦也就越大。这种痛苦具有相当强的普遍性,当一个人想尽办法去结交一些精英名流时,殊不知那些精英名流们也同样渴望融入更高的社会阶层。

1892年英国的《笨拙》周刊发表过一幅漫画。

在Clubhouse们身上,我闻到了一股恶俗的味道-最极客

两家人在街上相遇,其中一家的女儿对妈妈说:“看,斯派塞·威尔克斯可一家走过来了!有人告诉我,他们很想和我们攀上关系,我们要不要和他们打声招呼?"妈妈回答说:"傻丫头,那怎么成?他们这么想结识我们,就表明他们根本不值得我们结交,只有那些不想结识我们的人,才值得我们去结交。"

倘若你是出于结识一些有助于改善自身处境的朋友,或是获得某些自身所欠缺的社会资源的目的,而上赶着去融入某个社交圈子,渴望成为其中的一员,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就像这幅漫画所展示的那样,大多数与你社会地位相当或在你之上的人,同样渴望融入比他们阶层更高的圈子。

你的成就并不取决于你的圈子,恰恰相反,而是你的圈子取决于你的成就。正如我们所看到的那样,如果你是埃隆·马斯克,亦或是朱啸虎、周亚辉、洪晃,你根本不需要向谁来索要一个邀请码,从一开始你就是给他人发出邀请码的人。

Clubhouse以及它的众多中国学徒们,采取的自上而下的邀请制模式,从根本上决定了后注册的用户整体上看总是要比先注册的用户所处社会阶层要低一些,而象征着身份和社会圈层的邀请码也因此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傲慢。

任何自上而下式的邀请制平台身上,都无一例外地散发着圈层社交文化的恶俗味道。这就是我对Clubhouse这类社交平台嗤之以鼻的原因所在。